2018年7月21日星期六

李零《放虎歸山》摘錄 (一)


讀書有趣,讀閒書更有趣。尤其是茶餘飯後,枕邊廁上,一邊咀嚼文字,一邊品味人生,那才叫莫大享受。(《代序》)
為寫作特別是為了做學問而寫作,去讀書或不如說查書,當然是很嚴肅,很艱苦,因而也很悲壯的事情。這就像職業運動員為了那些寶貴的一厘米,一秒鐘,同如雲的強手搏鬥,跟生命的極限較勁,流血流汗,渾身傷殘,無論捧杯而還還是抱恨而歸,都免不了大哭一場,讓我們這些觀眾也跟著掉淚。可是話說回來,運動員既奉健身為宗旨,為全民樹榜樣,結果拖個病身子回來,卻也不無諷刺。大家都說體育的精神是「貴在參與」,然而真正的體育精神在哪兒?我看還是在那些每天早上,花間林下,抻胳膊踹腿,搖脖子晃腦袋,從來也不知冠軍為何物的人當中。同樣,我相信,真正的讀書大概也在於忘掉學術。(《代序》)
「人無傷虎意,虎有害人心」,乃是人類的顛倒黑白。人類對老虎的偏見,在他們對整個動物界的偏見中只是一個小小的例子,在某種程度上,也可視為其圈子內部各種偏見的象徵。……我懷疑,人類對同類的歧視,所謂「非我族類,其心必異」,一定要把對方置於「禽獸」或「畜生」的地位(「亞聖」孟子已用這樣的話罵人),恐怕正是此類偏見的推廣。(《代序》)
人的眼界都受到生命尺度的限制,這個尺度只有一百年,太小,逼得太近,反而看不清。從這個意義上講,我們也可以說歷史是為了「超越生命」。(《歷史怪圈》)
(高王凌:)有人想當然地以為,中國歷史上人口少些就好了,如與清代相比,明代人口較少,只有一兩億人,但相應地,兩湖、兩廣、西南、東北、台灣以至西北,便沒有清代那樣的開發,當時經濟重心是偏於東部運河一線,如果這樣的中國,遇到19世紀以後的外力入侵,會有甚麼結局?(《歷史怪圈》)
分工發達和科學進步,使全智全能式的人物和大體系構造日益絕跡,人們更傾向於現代意義的合作。……社會組織的進步和法律制度的完善,大大限制了個人的活動範圍。不僅昔日的草莽英雄難以立足,就是總統和將軍也黯然失色。(《服喪未盡的餘哀》)